墨拾

有缘再见

Sunbeam上

《Running Up That Hill》番外篇  上

请勿上升真人

正文:Running Up That Hill

People try hard to forget

But memories will always stay

人们用尽一切方式去忘记

可记忆它却从不曾远离



那是尹柯不告而别后的第一年。

一学年结束,暑期将至,邬童终于决定回家。

高考成绩出来后,他并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填报帝都大学,而是南下去了另一所同样声名在外的学校。

他几乎是在收到通知书的当天就匆匆离家,甚至都没有和朋友道别,像是被穷凶极恶的杀人狂追赶着一般落荒而逃。

南边始终是湿漉漉的,跟北方截然不同,夏季闷热的透不过来气,冬季竟比帝都还要冷上不少,连带着人的性格都是温吞柔和的,一口吴侬软语不紧不慢,听起来别有一番意趣。

邬童待的久了,倒是逐渐学会收敛一身的锐气,勉强能装出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来,只是眼角眉梢仍是有Alpha遮不住的锋利。

然而无论是什么气质,他的那张脸总是挡不住的,圣诞节的时候,一位同在学生会工作的女生同他告白,少女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是一片坦荡的、毫不掩饰的倾慕。

他们在工作中很合得来,平素聊天也颇有共同语言,想来若是在一起也不会尴尬,更何况,她还是个Omega,邬童理当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

可沉默良久,邬童终究还是摇头道歉。

“你在帝都,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还是,我不够好?”她试探着询问。

“并没有,也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邬童并不愿意详谈,只好含混说着。

女生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眼里有太多我无法读懂的东西,你总是这样,”她无奈的笑着,“总像是和我们隔着什么。”

“邬童,你的心里有一个深渊。”

春节的时候,邬哲和尹轶同在美国的分公司出差,连佣人都请了假归家,邬童实在不想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一时兴起便买了火车票一路去往拉萨。

冬日的拉萨出乎意料的温暖怡人,窗外一片荒芜,野草被强烈的日光晒的遍地枯黄,远处雪山熠熠生辉。

相比其他季节,如今的拉萨才是藏民的拉萨城,邬童一路穿过磕着长头前来朝圣的人群,松柏在香炉里燃烧,青烟于经幡之上缭绕,与之相比,他自己反倒格格不入起来。

一旁诵经的年迈喇嘛见他盯着佛像神色茫然,微微笑着递了一截香过来,邬童迟疑了一会,还是笑着摇头,“我不曾信过这些,点了香心也不诚,还是不去给佛祖增添烦恼了。”

喇嘛也不恼,而是慢悠悠的反问:“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邬童垂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答到:“我来,找一个人……”

后院突然传来拍掌的声音,声音响亮,邬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那是在辨经,”喇嘛温和的解释,“它表示世间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的产物,然而世事无常,一切又都是稍纵即逝的。”

“是啊,稍纵即逝,”邬童抿着唇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来,僧人手上的转经筒发出嗡嗡的响声,他喃喃自语着,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懂。

“可我知道他不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窗外呼啦啦刮着大风,眼瞧就有一场大雨,家里一如既往的只有佣人,勉强有点生活的气息,邬童整理好行李,刚出门,就见到佣人拿着拖把从左边的房间里出来。

那是,尹柯的画室。

许是邬童的眼神太过异样,佣人勉强笑着解释道,“夫人让我们时不时的打扫房间,万一,万一尹少爷回来了,也好……”

最后的话,佣人看了眼邬童握在门把上青筋毕露的手,叹了口气,又悄无声息的咽了回去。

“我知道了,”邬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你去忙吧。”

待保姆的脚步声愈走愈远,直到彻底归于平静,邬童才试探着上前打开那扇门。

由于尹轶的坚持,尹柯的画室布置和他离开前没有一点变化,只是,不知是不是邬童的错觉,或是久无人住,整洁归整洁,到底是少了些人气,又或者,是在等待着谁的归来。

风声骤然紧了起来,径直跨过半关的窗户在屋里肆虐,书桌上的木制相框被刮落到瓷砖上。

“啪——”的一声,终于惊醒晃神的邬童。

他转身去看相框,伸出的手却在半途骤然停住。

尹柯一向不喜欢拍照,每每都是被邬童磨得不行才肯屈尊露个笑脸,连这个相框都是他连哄带骗尹柯才肯放在书桌上的。

可如今,

邬童怔怔的盯着照片背面的铅笔画,半晌都没有动静,直到听到声响匆匆赶来的佣人推开房门,他才如梦初醒般小心翼翼的从玻璃碎片中拾起那张照片塞进口袋。

那是一副极为简洁的铅笔画,不过寥寥数笔,线条粗糙,甚至都不太连贯,但或许是因为落笔的人早已将这幅画面在心中描摹了无数次,才使得这幅铅笔人像颇为传神。

在人像的右下角还写着一个英文单词,落笔是那人一如既往的锋利尖锐,偏偏在最后蜿蜒出柔软的弧度。

sunbeam。

阳光。

只是,恐怕连画下这幅画的尹柯都不会想到,时隔多年,第一个发现照片背后秘密的人,竟然就是人像的当事人。

指尖被玻璃碎片刺到,细微的痛感蔓延开,邬童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沉默着转身离开房间。

时至午夜,暴雨姗姗来迟,雨滴打在窗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邬童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梦境里一片光怪陆离。

时光在此处错乱,繁杂的记忆碎片在他四周翻飞起伏,他一幕幕的掠过,无端觉得少了些什么,像是有什么重如生命的人被强行抽离在外,强烈的恐惧使他不由自主的奔跑起来,将一切抛在脑后。

懵懂无知的孩提,恣意妄为的少年,锋芒毕露的青年……他渐渐收敛起一身锐利的尖刺,变成如今的样子。

在一切光与影的尽头,他望见了尹柯。

他依旧穿着那身校服,像是被雨打湿了,水珠滴滴答答的从发梢落下,狼狈又落魄,可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邬童。

像是一副苍白单调的黑白色剪影,与整个五彩斑斓的梦境相比是那样的突兀又格格不入,却偏偏不依不饶的、一意孤行的占据着邬童记忆的最深处。

尹柯的眼睛里藏着经年不化的坚冰,似乎稍稍靠近就能让人冻的直哆嗦,可邬童一直都明白,那不为人知的一层层的寒冰之下,是温暖怡人的热泉。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日复一日的承受着被负罪感和愧疚包裹,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分毫。

你看,邬童是这样的了解尹柯。

可为什么,

邬童怔怔着看着面无表情的尹柯,为什么他没有发觉尹柯的异样,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尹柯变得愈来愈沉默,为什么,尹柯没有同他道别。

“你…是真的开始讨厌我了吗?”邬童盯着无知无觉的剪影,喃喃自语着,试探着上前拉住尹柯。

然而,什么都没有。

伸出的手落了空,手指穿破空气,连一丝细微的波动都没有引起,尹柯的身形在他眼前消散,又复在不远处出现。

“不,不是这样的,我——”邬童的话戛然而止,他茫然的睁大眼睛,伸出的手收回捂住胸口,感觉着心脏随着一声声搏动传来沉闷的痛感。

不应该这样的,已经整整一年过去了,他应当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就像他习惯了南方潮湿闷热的天气一样,一切早已重新步入正轨,他应当,已经接受了尹柯的离开。

可心脏沉重又艰涩的跳动分明在告诉他,即使梦境里不复存在,尹柯在他记忆里的存在依旧鲜明。

从四岁到十八岁,不过十四年的朝夕相处,可凡人短短一生,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也不过只有百年而已,还会有谁,能和尹柯一样,再给他一个同样的十四年呢?

再也不会有了。

“轰——”

窗外闪电撕裂天空,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

邬童猛的睁开眼睛,活像是重伤濒死的人,蜷缩成一团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里还死死的捏着临睡前看的照片,他缓了一会,突然跌跌撞撞的起身,踉跄着打开房门去了尹柯的画室。

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经被佣人打扫干净,再没有一丝痕迹,半开的窗户也被细心的关好,连绵不绝的湿冷雨声被妥帖的隔绝在外。

邬童在原地怔忡的站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扶着沙发坐下。

画室的一侧放着一排书架,里面多是绘画有关的书籍和各种画册,偶尔也参杂着几本小说,和——尹柯自己的素描本。

邬童的视线从一排排书脊上略过,视线在最下层的一套诗集上顿住,而后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套画着夜莺和玫瑰的诗集,不出意料的在最里层看到了一本薄薄的画册。

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邬哲有一间面积颇为可观的藏书房,他们其中一个人将一本薄薄的书藏在一列列书的最里面,而另一个负责从十几排大书架中找出它,看上去无趣又幼稚,他们偏偏乐此不疲,甚至于后来尹柯养成了把秘密藏在书架里的习惯。

那是一本素描本,封面一片空白,没有一点标识,边角微微翘起泛黄,看得出来他的主人曾经经常翻动它。

毫无由来的慌张包裹着他,好像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本画册,而是一本生死簿,让人手脚发软,邬童顺势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轻轻打开画册。

入眼是两个少年的简笔素描,笔触是同照片背面如出一辙的青涩稚嫩,两人穿着棒球服,互相搭着肩膀,看起来亲昵又和谐。

在往后,是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跑步,一起学习,不知是从哪一张开始,绘画者的笔触愈发成熟连贯,也愈发传神,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面里只剩下一个少年,再没有另一个的身影。

翻到最后,邬童看着画面里举着奖杯笑的肆意的桃花眼少年,脑海里惊雷一般闪过两声巨响,手里的画册控制不住的掉在地上。

他怎么会,怎么会傻到以为尹柯只是分不清爱情和亲情……

照片背面的sunbeam,那天晚上尹柯几乎要灼伤人的眼泪和眼前翻飞的画册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邬童的脑海里不断翻滚着,提醒着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和尹柯只能是兄弟?

“邬童,你不觉得你和你弟弟的相处方式太过奇怪了吗?”

“你和你弟弟是连体婴吗?又不是没了谁就不能活。”

“不,你不明白。”

“你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

“邬童,你的心里有一个深渊…”

“可我知道他不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邬童捡起画册抱在胸前,想要说些什么又被灰尘呛的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得眼前发黑耳边一片轰鸣,可他却反而笑了起来,笑的双眼模糊,浑身脱力般倒在地毯上,直到有什么划过眼角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浑浑噩噩中,邬童又开始做梦,他梦到自己回到了那天,尹柯癫狂又绝望的望着他,亲吻着捂着自己嘴唇的手,他梦到自己反手拉下尹柯的手,抬头吻住了那冰冷的,带着泪水苦涩味道的唇。

他慌张至极又毫无分寸的吻他,感受到尹柯的眼泪一滴滴的砸在他的脸上,蔓延过的轨迹都带着让人窒息的痛感。

他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双手死死的将尹柯环抱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明白的太晚了,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好不好,只要一会就好……”

“你生气也没关系,不理我也没关系…”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你。”

TBC

上篇是回忆下篇是未来,本来准备一口气发出来的,但是……情绪一时转不太过来,就干脆分成上下了。

写的有点糊里糊涂的,主要就是童童的心路历程,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所以,回忆,多少都会虐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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